悼芦草
2019-11-19 11:53:5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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帕斯卡说:“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,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;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。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他;一口气、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了。然而,纵使宇宙毁灭了他,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更高贵得多;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,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,而宇宙对此却是一无所知。”

有人划着船,在水上捞漂浮的苇草,一根两根,三根四根……一千两千……两千五百、两千五百零一、两千五百零二……

还在继续,还在继续……

静静的不再挺拔的苇草,还是嫩绿色的,还年轻,还应该有美好的未来,但是——

每一根芦草都是思想的精灵,每一根芦草都是高贵的生命,摧折她是如此的轻而易举,摧折她是如此令人痛彻心肝!

人的全部尊严就在于有思想。人这没有利爪尖牙粗皮长腿的动物,不能进攻也不能自保,在自然界分分钟被狮子老虎捕食,被大象棕熊拍扁的动物,凭什么成为万物之灵长,凭什么主宰着地球?凭人有思想有智慧啊!人有语言可以交流可以协作,交流促进思想,思想产生智慧,促发无数的发明创造,深深地改变了这个世界。放眼所及,高楼大厦直入云霄,人类享受着现代化的物质文明,而我,在车水马龙中看到的是人类精神叹为观止!

思想一定是个人的,因为脑子是长在每个人的头上的。集体?集体是一个概念,概念是人总结出来的抽象的东西,不是活生生的人。因此集体是不会思考的。如果集体也有思想,那不过是这个集体的统领的思想,统领将自己的意志妆点成集体的意志。所谓统领的意志,不就是维持统领地位维护他个人私利那一点点可悲的念头的吗?你看那一簇簇的芦草,群居不倚,独居不惧。没有哪根芦草成为统领,也没有哪根芦草想成为统领,她们自由自在的交谈着,每一根芦草都迎着风,唱着自己的歌。

长在水边的芦草,见过南来北往的大雁、自由嬉戏的水鸟,见过人间的悲欢离合、大海的汹涌波涛,天是蓝的、海是广的、心胸是宽阔的,自由自在放声歌唱,忽然却哑然了。什么?要唱整齐合一的歌?要歌唱统领的意志?唱不来,不会唱,不愿唱!

狂风骤雨,雨打风吹,不会唱,不愿唱。一天又一夜,一周又一月,不会唱,不愿唱。她们呐喊,她们挣扎,不会唱,不愿唱。

河上飘起的苇草啊,越来越多,越来越多,心痛得让人无法呼吸!高贵的灵魂才真正是天地之精华,可那寄身灵魂的苇草是如此之脆弱,哪里经得住蛮力?“昨夜雨疏风骤,浓睡不消残酒,试问卷帘人,却道海棠依旧。知否?知否?应是绿肥红瘦!!!”狂风骤雨怎么会怜惜海棠的娇柔?文明遭遇野蛮,摧毁肉体的方式践踏灵魂糟蹋美,焚琴煮鹤大悲剧。

鲁迅说:“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。”这大悲剧,我无法呼吸。我知道,你是知道有这样的危险性和可能性的,但是,这是你独立思考后的选择。会思想的芦草维护思想的尊严,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。但生命是如何的宝贵,特别是有思想有尊严的生命是多么宝贵,怎能让人不痛惜!我在岸上,看着,眼睁睁的看着,什么也不能做,什么也不敢做,只有默默的流泪。二千五百零三,二千五百零四、二千五百零五……,不要再增加不要再增加了啊!这不是数字,而是再也看不到的帅气,再也看不到的美丽;再也听不到的笑声,再也触不到的温暖。每一根芦草都有名字,每一根芦草都有至亲骨肉,迷人的微笑永远定格在相片之中,点滴的故事都成为了回忆。

我也不知道如何才是解决之道。对于思想来讲,自由比生命更宝贵!因为语言是思想的工具,没有自由歌唱就没有自由言说,没有自由言说就没有自由思想。没有自由思想,整个世界都是暗淡的,灰色的。这是自由的精灵无法忍受的。所以不自由毋宁死!但是没有肉体的生命也没有思想啊!特别是还那么年轻,嫩绿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展开,未来还有无限多的可能性,却都嘎然而止!岂不痛哉!虽然,人类的精神在痛悼中增长,虽然社会的进步在于一点点的推动,但是,悲剧就是悲剧,多难不能兴邦。只希望,只希望那蛮力停止,那冷冰冰的数字停止,停止增长。

载着芦草的小船缓缓地走了,紫荆花开满了路。淡淡的幽香环绕着小船,魂兮归来!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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